• 2019/11/29

    来源: 农民日报

长江口生态功能再现活力

编者按 今年初,农业农村部发布《关于调整长江流域专项捕捞管理制度的通告》;多部委联合印发《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和建立补偿制度实施方案》。一系列举措,直指“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这一关乎百年大计的生态目标。

长三角地区拥有最密集的城市群、最活跃的人口、最繁荣的经济,当然,也让中国最大的河口背负起沉重的生态负担和资源压力。长江口生态资源修复已刻不容缓。

绵延6300多公里的长江,从江苏镇江开始,便进入了三角洲河段。而在江阴以下的河口段,江面不断扩张成喇叭状。从北面的启东嘴到南面的南汇嘴,长江口的宽度达91千米。由江水带来的泥沙进入河口区,经咸淡水交接汇合,发生絮凝作用并引起下沉,于是,便有了许多沙洲,崇明、长兴、横沙岛。

长江口有中国最年轻的土地,并且仍在不断生长。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所长庄平说。

10月初,记者来到崇明东滩鸟类自然保护区,平静的滩涂、丰茂的水草,候鸟像跃动的精灵让这里充满生机。科研人员告诉记者,进入园区必须报备,保护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工作,资源正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调养。

咽喉,为什么是长江口?

众所周知,长江上游的生物物种多样性极为丰富,仅特有物种就超过了100种,长江也被誉为淡水渔业的摇篮”“鱼类基因宝库。而鲜有人知道的是,长江口的生物多样性完全不亚于几千公里外的上游。

河口是流域物质入海的必经之地,是陆海交互作用的通道。在河口与邻近海岸发生陆海物质交汇、咸淡水混合、径流和潮流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复杂的物理、化学、生物和沉积过程,河口的生态环境也因此极具特殊性和多样性。

长江口的渔业资源十分丰富,仅鱼类就有360种。河口渔场历史上还有凤鲚、刀鲚、前额银鱼、白虾和中华绒螯蟹五大鱼汛;更为重要的是,长江口的生源要素以及苗种资源,还支撑着长江口渔场及舟山渔场的资源量丰减,是重要的水产资源晴雨表。同时,长江口对海洋生态平衡至关重要,东海渔业资源的富饶,离不开长江入海时携带的大量营养盐。

研究人员表示,随着泥沙沉积,河口形成大量的滩涂湿地。沉积湿地不仅是地球之肾,更是物种繁育和生长的摇篮、迁徙的中转站。潮间带,也叫消落带,蕴含着巨大的生产力。大量底栖生物在滩涂上生长,而它们恰恰是鱼类、鸟类的优质饵料。在长江口,中华绒螯蟹和银鱼在这里产卵繁衍,中华鲟幼鲟、刀鱼和凤尾鱼在这里索饵成长,所以说,长江口就是产卵场、索饵场、育幼场和洄游通道。此外,每年从西伯利亚到澳大利亚迁徙的200多种数百万只鸟类也会在河口停留栖息。

长江口对于生态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其对河口主要渔业资源和保护动物的生态功能。三场一通道就是最直接的体现。长江口如果遭到破坏,就像是扼住了这些重要渔业资源和保护动物繁衍生息的咽喉。庄平说。

把脉问诊,这里病得不轻

长江口,就是为长江坐诊把脉的地方。庄平一语惊人,让记者震撼。

研究发现,近年来长江口的生态和资源状况一度遭到破坏,面临着严重衰退甚至枯竭。长江口的生态病得不轻

长江口处在长三角地区,是我国经济最发达、人类活动最频繁的地区。受过度捕捞、违禁渔具渔法、水域被污染、栖息地破坏等因素的影响,长江口的渔业资源表现出生物多样性降低、渔获物个体减小、捕捞量下降等明显的衰退特征。东海水产研究所副研究员高宇表示。

据介绍,长江口渔业资源的衰竭,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从量看,历史上的五大鱼汛,目前除凤鲚还能维持一定产量外,其余品种产量均急剧下降。上世纪70年代,长江沿岸刀鲚渔获量在4000吨左右,80年代下降至400余吨,90年代下降至200余吨,本世纪初仅约50吨,目前已濒临绝迹无法形成渔汛。银鱼方面,上世纪50-60年代年产800多吨,1971年石洞口排污口建立后产量急剧下降,1980-1987年年均产量仅为29吨,1989年银鱼渔场消失。

从种看,长江口的荒漠化还体现在生物多样性明显退化,濒危水生动物逐年增多,濒危程度加剧,一些重要的珍稀、濒危水生野生动物已濒临灭绝。

有调查结果显示,1985-2000年长江口的水生生物种类减少了40%1985-2002年间,长江口底栖动物种类由126种下降至52种。同时,依赖长江口区育幼或洄游的珍稀濒危动物数量急剧减少,长江口原有分布的5种国家级保护鱼类中,白鲟、花鳗鲡、淞江鲈和胭脂鱼在长江口已基本绝迹,仅存的中华鲟的数量也在显著下降。长江三鲜之首的鲥鱼曾是长江的五大主要捕捞对象之一,上世纪70年代平均年产475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产量剧降,平均年产仅79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期已无法形成鱼汛,如今已经绝迹。

长江口91公里宽,横跨三个省(市),过度开发带来了巨大的生态破坏。深水航道、风电场、跨海大桥等工程,一定程度上都会给滩涂饵料资源、生物种群结构造成影响。保护长江口的渔业资源,修复治理长江口的生态环境,已刻不容缓。庄平说。

三管齐下,重现生物多样性之光

五大鱼汛之一的中华绒螯蟹,不仅经济价值高,且生态功能重要。而野生大闸蟹的故乡就在长江口。

长江口是中华绒螯蟹最大的产卵场。历史上,正常年份的蟹苗产量可达50吨,受人类活动影响,最严重时曾降至几百斤。庄平告诉记者,悬殊的对比让东海所研究团队倍感压力,更找准了突破口。

要想缓解新生婴儿的减少,就要先增加育龄爸爸妈妈。对长江中华绒螯蟹资源衰退机制的研究表明,繁殖群体不足是资源衰退的主要原因之一。科研人员决定,通过增殖放流成蟹增加大闸蟹亲本。

放流也要讲策略。我们突破了放流亲体培育(质量控制、营养强化)和放流策略(规模、时间、地点和性比等)等核心技术环节,创建了亲体增殖放流成套技术体系。在放流亲体培育方面,采用天然蟹苗进行人工培育,保证放流种质纯正;在亲体培育的过程中通过饵料营养强化,提高放流亲体的繁殖能15%;通过优化放流亲体雌雄性比3∶1,降低放流成本50%高宇表示。

由于从大眼幼体到扣蟹是蟹宝宝脱胎换骨的一个重要过程,碰到淡水后要迅速下沉找寻滩涂、遮蔽,因此在这个最敏感的时段,必须为蟹宝宝提供优质的滩涂环境。令人遗憾的是,过去人为围垦、建造堤坝对滩涂湿地的破坏极大,所以科研团队设计了一种替代方案——漂浮人工湿地。

飘浮人工湿地也称人工浮岛、生物浮床技术,该技术可对受损栖息地进行生态修复。其主要原理是利用飘浮材料为基质和载体,种植高等水生植物或陆生植物。该项目采用水面种植挺水植物芦苇+水下吊养沉水植物狐尾藻的方式,在长江口区开展生态修复工作。这样,既可以起到净化水体的目的,还可为水生动物提供遮蔽场所;植物根系和沉水植物上附生的藻类、底栖动物、水生昆虫及幼体等,还可为仔稚幼鱼等提供索饵育幼的场所。经测算,在最大面积5000平方米的漂浮湿地上,幼蟹的栖息密度可达350/平方米。

2004年起,连续10年的亲体增殖放流,配合漂浮湿地等技术的使用,加上渔政执法监管日趋科学、严格,三管齐下,中华绒螯蟹繁殖群体的资源量从放流前的年均7.7万只增加至近年的年均170万只。2017年,这一数字的峰值达到67万吨。长江口蟹苗年产量已回到历史最好水平。

中华绒螯蟹资源修复成功,不仅使科研团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也让科研人员举一反三,将保护修复的技术路线和科研手法推向长江三鲜”“五大鱼汛,乃至中华鲟等珍稀濒危水生动物的保护。同时,科研团队对外来入侵物种互花米草的灭除控制、人工补种本土物种和生态环境大气检测等技术实施,对长江口生态环境修复和保障物种多样性提供了技术支撑。

在今年初召开的2018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庄平领衔完成的长江口重要渔业资源养护技术创新与应用成果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该成果从长江口渔业资源衰退机制、关键生态功能修复和重要资源养护等三个递进层面开展系统研究,阐明了长江口渔业资源衰退成因与机制,并在中华绒螯蟹和鳗鲡资源养护、刀鲚和河鲀繁育、中华鲟保护等方面取得多项创新性成果和关键技术突破,整体水平国际领先。成果实施成功恢复了长江口重要渔业资源,维护了生态平衡,促进了生态文明建设,是落实中央提出的长江大保护国家战略的具体行动和良好开端。

谈及未来如何抓好大保护,庄平反复强调要加强对生态环境保护的认识,加大宣传教育力度;提升科学规划水平;加大投入,建立生态环境修复机制。对河口生态保护的重视程度依旧有待提高。